风之骨

——浅谈竹制扇骨

刘力雯

摘要:折扇与文人的关系可说是非常密切,它早已超出了“引风之物”的概念而到达了“风雅之趣”的境地;竹子在传统文化中是“君子”的象征,表现一种风骨、一种品德。两者结合,就是竹制扇骨。尤其到了明中后期,文人竹刻发展成熟,各书画家相继参与到了竹刻扇骨的创造制作中,成为一道瑰丽的风景,有了独立的造型语言和审美品格。研究学习竹制扇骨,对于理解和继承传统文化精华不无裨益。

关键词:扇骨;竹制扇骨;文人竹刻

手摇一把折扇,风雅吟诗似乎是古代文人的既定形象。折扇之于文人,早已超出了“引风之物”的概念而到达了“风雅之趣”的境地,可以说已经相当于白袍之于医生、领结之于侍者一样的存在。然而事实上,折扇是外来物品,宋以前提到的“扇”都是团扇,明清以后,文人才与折扇结下不解之缘。

一、扇骨在中国的历史

说到折扇在中国的流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——明成祖。据史料记载,明永乐年间,朝鲜进贡了“折叠扇”,明成祖喜欢它的“卷舒之便”,“命工如式为之”。之后上行下效,折扇这才风行全国。折扇在明朝出现了艺术品与工艺品的分野,从实用到赏玩,并成为了独立艺术品。现在说起“折扇”艺术品,大多数人想起的都是名家所做的书画扇面,而忽视了扇骨。其实折扇与团扇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扇骨,是折扇扇骨的独特设计使得扇子可“折”。

说到扇骨的历史,就不能不提到明朝万历年间,那可是扇骨“全盛期”。在这一时期,扇骨的价值普遍高于扇面。据《野获编》记载:“吴中折扇,凡紫檀、象牙、乌木俱日为俗制。唯以棕竹、毛竹为之者,称怀袖雅物。其面重金,亦不足贵,唯骨为时所尚。往时名手有马勋,马福,刘永晖之属,其值数铢。近年则有沈少楼、柳玉台,价遂至一金。而蒋苏台,同时尤称绝技,一柄至值三四金。治儿争购,如大骨董然,亦扇妖也。”

二、材质的选择

扇骨最初不大讲究,一般用松木、桧木等木料。稍后,人们发现用竹子做扇骨的效果最佳,于是竹子成了制作扇骨的主要材料。这是由于竹子在南方随处可见,数量大、品种多,而且耐磨、硬度高柔韧性好;再加上如《野获编》所说:“吴中折扇,凡紫檀、象牙、乌木俱日为俗制。唯以棕竹、毛竹为之者,称怀袖雅物。”文人对于“竹”有一种气息上的认同。就这样,竹制扇骨在实用及精神上都得到了认可,从而成为了扇骨的一个主要分类。

单以竹材来说最为名贵的便是斑竹了,即“湘妃竹”,因外皮生有大小疏密不等的褐色斑点而得名,其价值据说能与黄金相等。另有一种梅鹿竹(梅篆竹),竹身遍布大小不一的圈点,状似兽斑。梅鹿竹较湘妃竹稀少,好的梅鹿竹更是少见。两者很像却又有不同:湘妃竹以竹斑的清晰和竹地的反差构成视觉美,而梅篆竹却是在千变万化的竹地上突然浮出一个个兽斑,从而愈显得高雅奇崛。①斑竹是制作扇骨的上佳材质,多用于十六档、十八档、二十档扇。一般用做大骨,偶尔用做小骨。现有在普通竹子上烙烫斑纹从冒充斑竹,可观斑纹处,凸者为真,凹者为假。

有种有趣的竹子叫佛肚竹,它竹节相距较近,中间圆凸,犹如弥勒佛的肚子。罗汉竹不太粗,对剖后恰为两片对称的大骨材料。一般用做十六档扇骨。由于罗汉竹造型奇特,别具天趣,材料又很难得,故为竹骨家族中的名品。

再来说说达到“怀袖雅物”“标准”的棕竹。棕竹也叫棕榈竹,常绿丛生灌木,干细而坚韧,色深,皮与肉中都带有明显的深黄色条纹。一般来说,棕竹骨均为素骨,简单清雅。棕竹常用于十八档以上的扇骨。三十档、四十档的黑纸扇几乎都用棕竹。棕竹较细,难寻大骨之材,于是常常见到象牙与棕竹的组合,象牙大骨,棕竹小骨,黑白相映,别具一格。

玉竹是制作扇骨最常见的材料,应经加工后洁净呈青白色,如玉般晶莹剔透的表里尤为文人雅士所青睐,所以称之为玉竹。与加工后呈褐色如旧竹的油竹均出自毛竹,以陈竹贵材,特别是近根部质地细密者为上。好的玉竹扇骨不仅要精心选材,还需多次水磨打光,揩磨光熟。否则即使同一产地的竹子,不经过细细的水磨打光,也不会有灵透光熟之感。②又由于玉竹晶莹素净,适于进行精雕细琢,所以成为了喜好竹刻艺术文人的最爱。

三、扇骨与文人竹刻

竹刻在唐代已走向成熟,宋代更趋完善,到了明代中后期,文玩鉴藏之风的兴盛形成了成熟的特种雕刻艺术,竹刻在这一时期已成为文人艺术与民间雕刻工艺的结晶。

扇骨体积较小,大骨也最多两指来宽,所以创作竹制扇骨时多将其看做一幅条屏画。竹材的特性对扇骨雕刻既具制约性,又具适应性,这与文人对手工艺技术的掌控能力相适应,也和他们雅好文艺和清玩的需求天然凝合,从而相辅相成。文人竹刻标举自然、古朴的品格,偏好温润、雅洁的质感,重视平实、洗练的设计讲究诗情画意,追求以刀代笔。

扇骨雕刻属于竹面雕刻,主要分为阴、阳刻,其中阴刻又分浅刻和深刻,阳刻又分留青、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与透雕。

浅刻与深刻之间的界定其实并不明显,深与浅是相对而言。很多人认为浅刻就是在竹面上划道,这种想法是错误的,其实浅刻不仅要讲究笔锋刀法,还要在很浅的刀刻中体现,难度之大不言而喻。浅刻曾在明清时风行,而民国时注重深刻,后来时风回转,以浅为贵。

扬州博物馆就藏有吴让之的一柄浅刻扇骨(见图一)。扇骨画幅仅拇指宽,上宽2厘米,下宽0.8厘米,长20厘米,刻痕极浅,以手抚之,竟不觉有刻痕,但目视之,则形貌毕现,犹如两幅画意极简而极具文人疏秀气的写意画。其一面刻荷趣图,一团荷叶,几片水莲,寥寥几笔,充满画意。两柄荷柄,一杆高扬,上面停歇一蜻蜓。蜻蜓头部刻划具体细腻,两翅用刀虽浅,但结构线细劲挺秀,可看得出他以刀代笔的娴熟技法。他以中、偏并用的刀法表现出翅翼的轻盈透明之感。蜻蜓尾部以疏密相间的短线表现关节结构,最尾端上翘,更觉动态之趣。另一面刻写极简,两枝梅干,稀疏几朵梅花,以少胜多。他以粗细变化的弧线表现花朵的圆润,以顿挫生拙的粗狂飞白表现梅干的苍劲铁骨,右下方“让之”款字,更加彰显出他的书法功力,小小的扇骨上蕴藏着浓厚高雅清秀的文人书卷气。③

8451484027757.jpg图一 清·吴让之竹刻扇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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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二 周无方留青竹扇骨

阳刻里,留青是一种经常使用的雕刻手法。它是利用竹子表面一层被称为青筠的青皮作雕刻图纹,铲去的部分露出竹肌与竹筠形成颜色差异,以此分出层次、刻出深浅。好的留青在雕刻装饰的同时展现了竹子的材质之美,其风格清秀、淡雅,成为了文玩中的珍品。

扬州也曾有一位留青竹刻的好手,他的作品被誉为“一时无两”,他就是周无方。周无方(1879~1963),字咏台,名柏年,号无方,后以号行。一生从医,但兴趣颇为广泛,博洽艺术、佛经、诸子等,酷爱刻竹,精通各种竹刻技法,尤善留青。

周无方曾著述《刻竹琐谈》、《刻竹经验谈》二书。书中以自己切身的感受,对竹的浅刻、深刻、实雕、皮雕(留青)等几种刻竹的表现方法作了详尽的介绍,并从艺术的高度作了精辟的论述,体现了周无方在竹刻艺术上的极高造诣。④这两本书不但填补了扬州竹刻理论的空白,也在中国刻竹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薄地阳文、浅浮雕、高浮雕是指阳文雕刻程度飞差异。在扇骨中,受材质所限,高浮雕基本没有。薄地阳文和浅浮雕多见于表现书法和山水,以及金石文字类。⑤

时至今日,折扇除了作为消夏的实用品外,更发展成为一种文化,一种身份地位、审美趣味的象征。折扇文化中,除了代表中国文人画成就的扇面绘画艺术外,扇骨也是一种形制独特、别具一格的传统文化形式,特别是广泛使用的竹制扇骨。尤其到了明代中后期,文人竹刻发展成熟,各书画家相继参与到竹刻扇骨的创造制作中,将雕刻艺术与扇骨相结合,把折扇艺术发展到极致,使之成为一道瑰丽的风景。

竹子在传统文化中是“君子”的象征,表现一种风骨、一种品德。古人选用竹子做扇骨,一方面是因为看中它生生不息的生长特性,坚硬细腻的优良材质,另一方面大抵就是它那坚韧清丽的“骨”。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,文人雅士对竹如此看重,更加促使了竹子运用到扇骨制作中。可以说正是竹制扇骨才成就了“文人扇”艺术,让扇子有了独立的造型语言和审美品格。研究竹制扇骨的材质造型,体味它的精神气息,追寻作者的思绪情感,我们也能走近古人的生活,了解更多传统文化的精髓。幽篁执手,清风之余,儒雅俊逸。


①《扇骨的鉴赏与收藏》姜维群 百花文艺出版社p/54;

②《扇骨的鉴赏与收藏》姜维群 百花文艺出版社p/49;

③《扬州八刻》沈惠兰 广陵书社 p/19;

④《扬州八刻》沈惠兰 广陵书社 p/21;

⑤《扇骨的鉴赏与收藏》姜维群 百花文艺出版社p/112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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